11月19日上午10時,前小學教師朱新梅來到莒南縣檢察院反瀆局。半年來,這是她第5次來到檢察院,舉報當?shù)赜嬌块T非法拘禁自己一案。前4次,她都被答復案件太多,讓她等等。這一次,工作人員又沒在辦公室。
8個多月來,朱新梅和前夫李博毓已經(jīng)“揚名”莒南縣官場。今年3月初,兩人被指在去年超生一個男孩,都被開除公職和黨籍。朱新梅從莒南縣四小的數(shù)學老師變?yōu)榱耸I(yè)婦女。李博毓失去鄉(xiāng)鎮(zhèn)財政所副所長的股級身份后,淪為打工仔??h里每次開計生工作會議,這對前夫婦總是被拎出來作反面典型。
然而,除了在計生部門的案卷中,兩人都不承認男孩的生父是李博毓。朱新梅說,男孩另有生父,不過聯(lián)系不到。李博毓則表示,來自計生部門無法抗拒的壓力,讓他違心認子。
早在2010年10月,李博毓就與朱新梅離婚。16個月后,朱新梅生下兒子。按常理,此事不應涉及李博毓。但在縣領導督辦和計生“一票否決”的壓力下,李朱二人超生被辦成了“鐵案”。
在計生部門看來,朱新梅在離異狀態(tài)下超生,只是為了躲避計生政策處罰。在基層,這樣的超生并不少見。但朱新梅和前夫都堅持婚后已毫無瓜葛,正是“計生學習班”的拘禁和逼迫,把他倆的人生再次捆綁,并推入深淵。
賓館里的“學習班”
朱新梅的兒子只有小名,叫“蛋蛋”,出生于2012年2月6日,至今沒有戶口。“蛋蛋”已經(jīng)會喊“爸爸媽媽”了,“可是,他現(xiàn)在沒有爸爸。”朱新梅說。
按照朱新梅的說法,“蛋蛋”的爸爸叫“劉偉”,比她大兩歲,1974年生人。她沒見過“劉偉”的身份證,也沒去過他家,只知道他家在臨沂郊區(qū)一個叫“劉莊”的地方。2011年春天,朱新梅在汽車站遇到劉偉,開始交往。“快放暑假的時候,我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懷孕了”。
這時的朱新梅已經(jīng)離婚大半年了。“我決定生下這個孩子。”朱新梅說,“劉偉也想要這個孩子,他一直未婚,還有生育指標,我年紀也不小了,不想去流產(chǎn)。”但在2011年12月底,劉偉最后一次聯(lián)系她后,不知所終,只留下一個失效的手機號。
2012年2月6日,朱新梅早于預產(chǎn)期半月,在莒南縣婦幼保健院剖腹產(chǎn)下“蛋蛋”。2月12日上午,剛出院的朱新梅被莒南縣計生局找上門來。當日大雪,她身穿薄棉襖,被帶到計生局。
一開始,朱新梅矢口否認剛剛生育。接下來,她被要求做了一次體檢,讓否認變得徒勞。“我們什么都調查清楚了。”莒南縣計生局副局長田廣東告訴南都記者,計生部門找到了莒南縣婦幼保健院,調取了朱新梅住院的資料,并詢問了醫(yī)護人員,還查實了朱新梅兒子的出生醫(yī)學證明。
計生局要求朱新梅承認該男嬰為她和前夫李博毓所生。當時,李博毓在莒南縣坊前鎮(zhèn)財政所任副所長。2000年,兩人合法生育一女,2010年10月兩人離婚,女兒跟朱新梅。“她一開始否認是跟李博毓生的孩子。”田廣東說,朱新梅提供了“劉偉”的手機號,但根本無法聯(lián)系。“劉偉”的其他信息她也一問三不知。因此調查人員斷定,“劉偉”純屬捏造。
接下來的進展,雙方表述不一。朱新梅說,當時她剖腹產(chǎn)后剛剛出院,穿得也單薄,從計生局被帶到城區(qū)的十字路街道計生辦二樓的一間辦公室內關了一夜,第二天傍晚被送到縣城佳禾賓館。“那幾天下雪,計生辦里冷得很,我很難受,計生辦的人讓我早點承認,說要是不承認,還有更壞的地方。”
佳禾賓館位于莒南縣城區(qū)北邊,距縣檢察院只有一二百米的距離。據(jù)數(shù)位知情者證實,這家賓館和檢察院對面的祥和賓館,及其南邊數(shù)百米的三江賓館,歷年來都不定期開設“計生學習班”,超生者甚至其親屬都被強行留置其中,直到問題得以處理。
10月23日下午,南都記者以租房者的身份,先后來到這三家賓館暗訪。三家賓館的服務人員都證實,以前確實辦過“計生培訓班”,但從今年起就沒有再辦過了,不會影響其他住客。祥和賓館的一位劉姓服務員更表示,她聽說“上邊管得嚴了”,不許計生辦再關人。
但當?shù)刂檎咛峁┑囊曨l和錄音證據(jù)顯示,至少在今年3月,上述三家賓館仍涉嫌開辦“計生學習班”。關于佳禾賓館,知情者更有視頻為證。
朱新梅說,她當時被關在佳禾賓館的406房間,剛進去的時候發(fā)現(xiàn)李博毓呆在405。這是佳禾賓館的頂層。南都記者一年多后探訪現(xiàn)場發(fā)現(xiàn),405和406房間位于走廊盡頭,走廊上裝有一扇防盜門,關門即可封鎖這兩個房間。
“我在里面呆了三天三夜。”朱新梅說,房門一直關著,她不清楚外邊的情況,只是有兩天,她一直聽到隔壁有女人在哭。
“株連”、“勸說”、“承認”
在朱新梅被計生局找到的當天,前夫李博毓也開始被調查。“坊前鎮(zhèn)計生辦主任劉慶順通知我去縣計生局,說是有人舉報我超生,讓我去說下情況,還說已經(jīng)給鎮(zhèn)領導說好了。”李博毓說,他到達縣城后,在十字路街道計生辦被關了一夜,第二天也被送到佳禾賓館。
同樣,李博毓被要求承認與朱新梅超生一男孩。“我跟朱新梅都離婚一年多了,她跟誰生孩子,我管得著嗎?”李博毓說,負責看管他的計生干部根本不聽他解釋,而是承諾他如果早點承認,將會得到“寬大處理”。
在僵持兩個晚上之后,李博毓胃病發(fā)作,被準許回到坊前鎮(zhèn)政府大院內。此時,看管他的人大部分都換成了在坊前鎮(zhèn)黨委政府工作的同事。李博毓列了一串名單出來,南都記者試圖與這些人聯(lián)系,要么無法接通,要么一聽此事就掛斷電話。
與李博毓遭遇的“勸說”相比,朱新梅的經(jīng)歷更加恥辱。在“學習班”期間,她曾被數(shù)次送回莒南縣四小,由學校做工作。一位學校領導質疑她關于孩子生父的說法:“你年紀這么大,不可能遇到一夜情吧。”朱新梅說,“我當時聽了,差點從樓上跳下去。”
讓她擔心的除了孩子,還另有他人。在她進入佳禾賓館當天,在莒南縣鄉(xiāng)下的大哥和姐姐也被計生部門帶走。“你要進了學習班,首先讓你寫家庭關系。”朱新梅說,計生株連政策在當?shù)胤浅F毡?,超生者很易眾叛親離。至今,她大哥還不跟她說話。
2012年2月15日深夜,仍未“坦白”的朱新梅被送回家中,由一名同事、一個教育局干部和兩名計生干部看護。2月17日上午,朱新梅又一次被要求寫孩子生父的證明。“我還是堅持寫劉偉。”朱新梅說,
事后她才知道,當時計生干部給李博毓打電話,稱朱新梅“招了”,讓他也盡快。
2月17日晚,由莒南縣計生局副局長田廣東帶隊,計生局、教育局和莒南縣四小等單位共十幾人齊聚朱新梅家,還帶著一架攝像機,進行最后的“勸說”。朱新梅回憶說,她被限制在臥室里。來人還進廚房里取走了菜刀。
“李博毓先承認的。”田廣東說,隨后朱新梅也承認并簽字畫押。按照計生執(zhí)法流程,他們還給這“一家三口”拍了合影備存。
原本性格要強的朱新梅,自認在那晚尊嚴被踐踏殆盡。“李博毓承認了,我還是不認,他就跟著別人勸我,還捉著我的手寫證明。”朱新梅說,“他們要在我兒子腳后跟取血樣留證據(jù),我撲過去,李博毓和另一個人就在后邊架著我。”
在哇哇大哭中,“蛋蛋”被取了半針管血樣,成為卷宗中的一份證據(jù)。莒南縣計生局稱,此檔案封存在紀檢監(jiān)察部門。莒南縣紀委則表示,計生部門的卷宗一直都由計生局保管,紀檢部門只是根據(jù)計生局出具的調查結果處理人。
既然不是親生子,為何要承認呢?李博毓的解釋是,他當時看到朱新梅臉色蒼白,怕她撐不下去。他們12歲的女兒也被嚇呆了,“女兒的眼神讓我很心疼,我一想反正抗不過去,認就認了。”
朱新梅和李博毓所述被拘禁逼迫之事,被莒南縣計生局副局長田廣東否認。田廣東說,上級曾調查過,認為莒南縣計生部門在此案中嚴格依法行政,莒南縣也沒辦過“計生學習班”。
按照田廣東介紹,朱新梅和李博毓被調查的地點,是各自的工作單位,由單位“勸說”。但坊前鎮(zhèn)時任黨委書記夏培記表示,對李博毓的調查由縣計生局進行,鎮(zhèn)里只是配合。莒南縣四小教師范奉琴曾“陪護”朱新梅,范也表示學校只不過是配合計生部門。
夏培記和范奉琴都沒有細說“配合”和“陪護”的細節(jié)。只是范奉琴承認曾住在朱新梅家。而田廣東沒有回答的疑問是:如果沒有被限制人身自由,只是在工作時間和工作地點接受調查,一開始堅決否認的朱李兩人何以最后改口?在最后一次“勸說”中,計生局等部門工作人員進入朱新梅家,有無得到她的允許?
“雙開”后申訴無果
據(jù)莒南縣計生局表示,朱新梅超生一案,是群眾舉報的線索。十字路鎮(zhèn)計生辦主任汪照詠告訴南都記者,群眾舉報由臨沂市轉到莒南縣,縣領導非常重視,要求盡快查處。
在朱新梅和李博毓“招供”以后,處理決定遲遲沒有下發(fā)。這一度讓兩人心存僥幸。2012年3月3日,莒南縣計生局給兩人分別下發(fā)兩張征收通知書,要求每人繳納社會撫養(yǎng)費6.9萬元。李博毓為了保住工作,主動給莒南縣計生局匯款3萬元,走的是計生局會計的私人賬戶。朱新梅以沒錢為由沒有繳納。
兩人在忐忑和僥幸中又過了一年。今年3月2日,李博毓接到通知,他被開除公職和黨籍。第二天,朱新梅也接到了同樣的通知。官方文書顯示,李博毓被莒南縣監(jiān)察局局長辦公會議研究決定,并經(jīng)縣政府2月17日批準,給予行政開除處分。朱新梅被開除的日期,則是3月1日。
在一個小縣城,被“雙開”意味著徹底失去體面。李博毓和朱新梅馬上開始申訴,但至今一直都被駁回。兩人接到的復核及復審決定都大同小異。莒南縣教育局、人社局和監(jiān)察局都認定,2012年2月,兩人都承認了超生的事實,并由計生部門固定證據(jù)。該年3月3日,計生部門下發(fā)社會撫養(yǎng)費征收通知書后,兩人都未在復議有效期內提起行政復議或行政訴訟,對其處分依據(jù)的是有法律效力的決定書認定的事實,其適用依據(jù)正確,并無不妥。
李博毓還告到臨沂市紀委監(jiān)察部門。臨沂市監(jiān)察局6月24日的復核決定書中回應道,李博毓的申訴稱莒南縣計生部門通過關押、逼供等非法手段,獲取的證據(jù)違法,莒南縣監(jiān)察局以違法證據(jù)作為定案依據(jù),進而進行處分是錯誤的。但經(jīng)復核,莒南縣計生部門調查時,曾多次找李博毓、朱新梅調查談話,地點在縣計生局辦公室、二人工作單位及朱新梅家中,參與調查人員既有計生部門工作人員,也有二人單位的負責同志。調查期間,并未限制二人的人身自由。不存在關押、威脅等行為。“經(jīng)多次勸說、教育,李博毓、朱新梅對違法生育二胎事實予以承認”,并在社會撫養(yǎng)費征收決定書上簽字。
朱新梅和李博毓兩人在上訪中,都被多次要求提供曾被關押和威脅的證據(jù)。“我手機都被收走了,能有啥證據(jù)?”李博毓說。
兩人的另一申訴理由是,《事業(yè)單位工作人員處分暫行規(guī)定》自2012年9月1日實行,其第二十一條第四款對超生處罰的細則在時效上并不適用處罰兩人。但兩人接到的回復則表示,兩人都是于2012年10月31日被立的案,處于處罰時效內。
告狀的不止朱李兩人。在朱新梅被帶到十字路街道計生辦后,遇到了剛剛被帶去的同事李善蓮。李于2011年2月8日超生一子。她拿出病歷向記者解釋說,她曾患有嚴重的腎炎,在發(fā)現(xiàn)意外懷孕后就診,被告知體質太差,不能流產(chǎn)。
李善蓮在被計生辦關了一夜后,腰疼難耐,只好認賬,她讓家人把兒子抱過來,與丈夫一起合了影,就被放回家了。不到6周歲的女兒告訴李善蓮,在當日早晨,有成年人在學校找到她,套問她是否有一個弟弟。“我被帶到計生局后,我父親也被所在鄉(xiāng)鎮(zhèn)的計生辦抓走。”
李善蓮的丈夫在莒南縣一所中學執(zhí)教。今年3月,這對夫妻和朱李那對前夫妻一起被開除公職。之后,李善蓮曾陪著朱新梅一起上訪,直到她在臨沂找到一份新工作。
“一票否決”的壓力
在朱新梅等4人被決定開除后20天,3月21日,莒南縣人口和計劃生育獎懲兌現(xiàn)大會召開??h委書記和縣長都出席大會,獎勵一批計生先進單位,后進單位則被設為帶有懲戒性質的“重點管理單位”。
縣委書記陳一兵在講話中指出,2012年,莒南縣各級緊緊圍繞“控制違法生育、綜合治理出生人口性別比”的中心任務,創(chuàng)新工作思路,改進工作方法,圓滿完成了市下達的各項任務指標。莒南在全市考核中列15個縣區(qū)第2名,被省委、省政府授予“人口和計劃生育先進集體”,也被市委、市政府評為先進。
在這些成績的背后,則是基層巨大的計生壓力。坊前鎮(zhèn)前黨委書記夏培記告訴記者,莒南縣實行計生“一票否決制”,一旦完不成計生指標任務,在一年之內無法參與評先,領導干部也無法調動升職,嚴重者還要被處分。
除了日常管理外,計生部門還得完成上級布置的各種量化指標任務。在莒南縣計生局辦公室內,南都記者看到了一份山東省人口和計劃生育委員會領導小組下發(fā)的2013年度《查處“兩非”案件指標的通知》。該指標即是由省下發(fā)到各省轄市,再由市下發(fā)到縣。
任務被分解下來,如何完成則是計生部門的責任。打擊“兩非”還算溫和,更緊迫的是打擊超生。盡管官方否認,但莒南人對“計生學習班”并不陌生。網(wǎng)上可搜到大量對當?shù)赜嬌块T非法拘禁的投訴。
一位長期關注當?shù)赜嬌鷣y象的網(wǎng)友告訴南都記者,他搜集了很多案例,還曾于幾年前到莒南縣檢察院控告計生部門。“結果,我剛出檢察院沒多久,就接到一個電話,警告我別管閑事。”
莒南縣檢察院反瀆局一位工作人員曾告訴朱新梅,該院近年來查處過多名計生干部,但僅憑非法拘禁想立案比較困難,“你最好能找點他們經(jīng)濟上的問題”。
曾在財政部門工作的李博毓,在被“雙開”后曾反思基層的計生工作。“計生任務緊急的時候,鄉(xiāng)鎮(zhèn)黨委政府所有工作人員都得出動,我當然也參與過。”李博毓說,按照國家規(guī)定,社會撫養(yǎng)費必須全部上繳財政。但事實上,鄉(xiāng)鎮(zhèn)會預留40%左右的資金,這極大提高了鄉(xiāng)鎮(zhèn)的積極性。
曾有干部涉非法拘禁被判刑
同時,這也讓計生成為高危行業(yè)。媒體公開報道顯示,2011年,莒南縣檢察院立案偵查并提起公訴了臨沂臨港產(chǎn)業(yè)區(qū)(時歸轄莒南)坪上鎮(zhèn)原計生辦主任于某非法拘禁、受賄一案,經(jīng)莒南縣人民法院依法審理,于某一審被判處有期徒刑五年。
經(jīng)法院審理查明,被告人于某在任坪上鎮(zhèn)計生辦主任期間,利用職務之便,在計劃生育集中活動期間,組織、領導計生辦及各工作區(qū)的工作人員對不繳納社會撫養(yǎng)費超生戶及其親屬,采用強制方法,通過舉辦“培訓班”的形式,非法剝奪他人人身自由,非法拘禁共計12人次,時間均超過24小時。
除了該案,3年來,莒南縣板泉鎮(zhèn)、大店鎮(zhèn)等地的計生干部,也有人涉非法拘禁罪和受賄罪被抓。對這些案件的詳情,莒南縣計生局拒絕回應。
十字路街道計生辦主任汪照詠承認,多年前當?shù)卦兴^“計生學習班”,但現(xiàn)在都不存在了。“我們現(xiàn)在非常強調依法行政。”莒南縣計生局副局長田廣東說,今年春天,國家衛(wèi)計委召開會議,重申要求各地計生部門依法行政,禁止非法拘押等現(xiàn)象。
對朱新梅等人來說,“依法行政”意味著他們每天都會從被“勸說”的房間帶回單位或村子里,“他們好像故意讓我們碰見一兩個熟人,卻又不放我們走。”朱新梅的姐姐朱芳還被拉回村里,卻過家門而不入。這得到了至少3名鄰居的證實。
在獲知了非法拘禁罪的相關解釋后,朱新梅相信,“他們”也知道規(guī)避法律風險。
被計生部門取走的“蛋蛋”血樣,至今未與李博毓做D N A比照。兩人究竟是否父子關系,至今仍是一個疑問。朱新梅說,做D N A測試可以,但要保證“蛋蛋”在以后的人生中避免遭遇傷害。李博毓則質疑,“我在莒南縣已丟盡了顏面,前途也沒了,誰賠償我?”